公 園 生 活 Sunshine, air, water and love. [0.]
沐雨橙風:王隊,有空記得帶葉修出門走走呀,不然他就要在電腦前生根啦(*˘ε˘*)ノ [1.] 多虧了蘇沐橙的貼心叮嚀,葉修原先預定好的吃飯睡覺打榮耀的完美行程(即使這根本和他平常的行程一般無二)一夕之間泡了湯,反倒是王杰希多了個吃飯睡覺遛葉修的特殊任務。任務標的此時拖著步伐,微微駝背走在王杰希身側,不情不願的神情像隻被拎著後頸去洗澡的老貓,無精打采地進行最後的掙扎:「散步帶小眼去不就好了,我在家裡等你們回來,打打榮耀,為你們點上一盞明亮的燈,嘖嘖,不是很美好嗎?」 「小眼的運動量很足夠了。」平靜地反駁了葉修下樓買菸也是一種運動的宣言,王杰希思量半晌,進一步補充:「你再這樣下去,在小眼心中的定位就要從床墊變成備用糧食了。」 備用糧食怎麼了,備用糧食就沒人權嗎,這個年代的肉牛還聽莫札特呢! 葉修一哽,回憶著蘇沐橙推薦的偶像劇中的狗血台詞,擠出一個悲從中來的神情:「老王,說好的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呢?我感受不到你的愛啊!」 「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王杰希十分配合地回敬以冷酷無情的答案,「你是說體脂肪嗎?」 「……」 說好的婦女之友王不留行呢,王杰希你這麼屌微草的女粉絲們知道嗎? [2.] 遊戲裡一條龍現實裡一條蟲的榮耀教科書沒走幾步路就高舉白旗,見著公園裡的長椅便毫不猶豫黏了上去,軟綿綿地癱成一球融化的冰淇淋。反正讓葉修出來散步呼吸新鮮空氣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王杰希也沒有強迫他起來的打算,看見不遠處正好有賣飲品的小販,便道:「我去買點喝的,你有什麼想喝的嗎?」 「王大老闆,來包菸吧。」在椅子上頭融成奶油的人舉手發言。 王杰希決定無視民意,買兩杯熱茶回來。 十月深秋,公園種的銀杏已然呈現燦爛的檸檬黃,風一刮,枝頭的杏葉便紛紛揚揚落了一地,地面積起厚厚一層落葉,彷彿鋪蓋著一張黃澄澄的柔軟地毯。 要是王不留行握著滅絕星塵往這裡一站,活生生就一環衛工人啊! 被留在原地無所事事的葉修感嘆,一片落葉像是要懲罰他壞心眼的嘲笑,恰巧落到他的鼻尖上,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大眼怎麼買個飲料買這麼久? 葉修悻悻然地揉著鼻子,往飲料攤子的方向隨意一瞥,一下子就明白了王杰希遲歸的原因。 不遠處,王杰希兩手各握著一個紙杯,和身前拉著自己衣擺的小女孩無聲對峙,他眼簾低垂,眉頭微微蹙起,難得透露出一絲不知所措的困惑神態。 哎喲,這不是挺可愛的嗎?葉修支著頭想,浮現在嘴邊的笑意閑散而柔軟。 縱然王杰希一手帶得一隊後輩,甚至在粉絲間獲得了微草好爸爸的稱號,在家也有照顧弟妹的經驗,其實他的孩子緣並不是特別好。原因當然不是葉修所說的他一雙大小眼就能把小孩都嚇跑,本來他在隊裡就不是會和後輩們打成一片的類型,更何況他在小孩子面前也木著一張臉,一本正經的,好像下一刻就要開口問「暑假作業寫完了沒?」的模樣,孩子們自然是不敢妄自親近。 另一方面,葉修倒是出乎眾人意料地受小孩歡迎。某年全明星賽,有個迷路走丟的小朋友誤闖後台,碰巧撞見準備落跑的葉修,他爪子一伸,扒著葉修隊服一角就不放手了,還被蘇沐橙形容成聯盟第一個捕捉到嘉世隊長的英雄。之後葉修沒轍地拖著小尾巴來求救,眾選手都對此嘖嘖稱奇,感到不可思議。幾乎是被葉修一手帶大的聯盟女神推測:「因為葉秋沒有大人架子吧?」 那是大人架子的問題嗎?眾人看在蘇沐橙的面子上沒吐嘈,只有韓文清盯著沒一個人樣的葉修果斷地道出事實,兩個字力道十足鏗鏘有聲:「幼稚。」 「老王,飲料買二送一嗎?這贈品給得也忒大方了啊!」 這回倒是葉修笑嘻嘻地看王杰希拖著條小尾巴回來,躲在後者身後的女孩好奇地對他眨了眨眼,葉修眨了回去,小孩兒又迅速地閃回王杰希背後,葉修換朝王杰希眨眨眼。 「--嘖嘖,老王,艷福不淺啊。」 王杰希輕輕揚眉,讓他別鬧,把溫暖的紙杯塞進葉修手裡,「你一個禍害就夠折騰了。」 紙杯溫熱地熨著手心紋路,葉修打開杯蓋,吹了幾口氣,啜了一小口,茶還熱騰騰的,燙得他舌頭微微發麻。茶裡加了牛奶和焦糖,或許還有不知名的香料,甜美的香氣在味蕾上擴散開來。 小尾巴睜著一雙黑豆似的圓眼睛,圍著一條雪白的貓咪連帽圍巾,看上去乾乾淨淨的,倒是個漂亮孩子。她既不哭也不鬧,面對兩人「迷路了嗎?」、「爸爸媽媽呢?」的問題都只是拼命搖頭,葉修和王杰希輪番上陣,也沒讓她迸出一個字來。 這下連葉修也沒轍了,他是照顧過女孩沒錯,但那位可是從小在他跟蘇沐秋的垃圾話下耳濡目染的蘇沐橙啊,完全不是同一個規格。葉修正煩惱著,忽地察覺一股既視感,他深刻嚴肅地沉吟半晌,最後小心翼翼地試探問道:「妳爸爸……是不是姓周?」 王杰希默默在心中為聯盟第一人點了蠟。 幸虧在他們被當成人口販子之前(多冤枉啊,被抓住的明明是王杰希),這位意外刷新的小小野圖BOSS終於開了金口。 「……金魚、卡住了。」她說。 有說和沒說一樣,說了兩人更加茫然,一頭霧水。什麼金魚?公園裡頭也沒有池塘啊。 葉修撓撓頭,考慮著要不要先帶著小尾巴在公園繞一圈,說不定能碰上急著找人的家長,就見王杰希猶疑地從兜裡掏出了手機。 「不是吧,你要報警?」葉修詫異。 這麼快?他覺得還可以搶救一下啊? 「不。」王杰希頓了頓,凝視手機的視線略顯迷惘,「我想著要不要打給江副隊。」 …… 打給江波濤的求救電話並沒有撥出去。 小女孩終於在一片死寂中理解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道理,決定付諸行動,她扯扯王杰希的襯衫,沒扯動,又繞到背後賣力推他,後者仍紋風不動,才抿著嘴,指了指不遠處的樹梢,這才真相大白。 一只造工精緻的金魚風箏卡在枝幹隙縫間,鮮紅色的尾鰭垂在層層疊疊的金黃葉片中,就像一片突變的楓樹葉子。 葉修看看小不點圍著的貓咪圍巾,又看看掛在樹梢的金魚紙鳶,不禁失笑。 「食物鏈學得挺好嘛。」他說。 「在那之前,應該先搶救一下她的語言能力。」王杰希深思熟慮地回答。 風箏的位置倒是不高,成年男性稍稍伸手便可觸及,但小孩子肯定是勾也勾不著的。想來她找上王杰希的原因多半是看上了他的身高--或許對小孩而言,王杰希一百八十一公分的身高就像參天巨木。 這棵大樹枝葉繁茂,不動聲色地為後人遮風避雨,在陽光正盛時篩落點點光斑。葉修曾見證鮮嫩的幼苗破土而出,努力融入格格不入的環境,抽枝發芽,逐漸成長,最終成為如今受人仰望的存在。 「隊友擱淺了來請求救援啊?那還真是找對人了,有眼光,來來,我偷偷告訴你啊。」 葉修獎勵地摸了摸小尾巴的頭頂,孩童的髮絲又細又軟,如同小獸初生的絨毛。瞥見王杰希對突然要好起來的大小倆BOSS露出了狐疑的神色,葉修彎著眉眼笑了,目光像在陽光下融化的蜂蜜,流淌著溫暖明亮的色澤,他悄聲說道:「咱家大眼會飛,一飛起來--就飛得又高又遠哪。」 [3.] 那頭王杰希正在進行搶救金魚的收尾作業,葉修這裡卻慘遭突擊。 等到魔術師趕回來支援時,戰況已經徹底淪陷了。既然木已成舟,王杰希乾脆就袖手旁觀榮耀史上最大的BOSS獨自面對有生以來最艱辛險惡的BOX-1。 「--王杰希你這不厚道啊你就這麼看著嗎!」 葉修苦苦掙扎,放聲喊道。平日縱橫於鍵盤上的纖長手指此時按在黃金獵犬長長的吻部,試圖讓對方遠離自己--如果不這麼做,那熱騰騰濕答答的舌頭就要直接舔到他臉上了。 這隻不知道打哪來的黃金對葉修一見如故,自遠方如脫韁野馬奔騰而來,兩只前爪按在葉修的膝蓋上頭,近乎整隻狗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讓葉修整個人陷入動彈不得的局面。 想要脫離困境,第一條件就要鬆手推開牠,但這隻野怪的大招早就備著呢,想來葉修放鬆壓制的瞬間就會遭遇慘無人道的口水攻擊,更何況這隻熱情的大狗還以為葉修在逗著自己玩,胡亂撲騰著,試圖用濕漉漉的鼻子親近他。 這誰家奔放不羈的黃金啊牠名字難不成叫做包子入侵嗎!唯一的隊友還放生自己! 葉修奮力抵抗的同時拋了個悲憤的眼神給作壁上觀的王杰希。後者坦蕩蕩地無視了葉修血淋淋的指責,吃癟的葉修百年難得一見,他沒把手機掏出來攝影就已經很仁慈了。 --誰讓你剛才看我好戲? 他悠哉地啜飲著溫熱的奶茶,漫不經心地盯著黃金獵犬快要晃出七個殘影的尾巴,肯定地想葉修回家後要被小眼狠狠嫌棄一番了,一身狗味。 在葉修即將放棄抵抗,王杰希喝完最後一口茶準備出手相救的時刻,獵犬的主人可喜可賀地現身了。帶著學生氣的女性手上纏著毫無用武之地的遛狗繩,大概也是一路追過來的,氣喘吁吁的,與其說她遛狗更像是狗遛她。 「毛毛!你又來了!」女學生平復氣息,抬頭瞪眼斥責道。 王杰希和葉修:「……」 敢情還是個累犯。 接收到兩道無言目光的狗主人立刻紅著臉低頭道歉:「對不起,我家的狗比較,呃,自來熟一點。」 怎樣都好能不能先讓你家的狗從我身上下來……我腰痠啊! 被迫和別人家的狗變得很熟的葉修欲哭無淚。 經過一番苦難,總算是把亢奮的黃金獵犬從葉修身上拔了下來,然而大狗卻還是不肯乖乖回到主人身邊,待在葉修腳邊歡騰地把尾巴當雨刷搖擺,一副打算把葉修打包帶走的樣子,即使面對牠最喜歡的骨頭玩具也無動於衷。 「奇怪了……以前從來沒有這種狀況的呀。」女學生倍感困惑。 「可能比起骨頭,」王杰希說,視線意味深長地在葉修身上打了一個轉,「牠更喜歡肉吧。」 「……」 今天的人身攻擊有點頻繁,葉修覺得心好累,再也不會愛了。 出門折騰一趟還要遭受言語攻擊,不跟王杰希多討一根,不,一包菸作為精神補償費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心靈受創的葉修醞釀好說詞,抬眼正準備抗爭一番,卻和王杰希含笑的雙眼撞了正著,彷彿他早預料到葉修會望向自己,素來平靜如水的瞳眸裡有隱密的星光在閃動。 他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見微笑的自己。 遠處傳來一陣孩童的歡呼,清脆的笑聲順著沁涼微風輕輕拂過耳畔,帶著青草香及糖果的甜味轉瞬而過。在女學生聞聲回首的一剎那,王杰希的雙唇一開一闔,動作緩慢而清晰,彷彿一部停格的電影。 我也喜歡。 王杰希無聲地說。 他身後鮮紅的金魚風箏在瓦藍的天際高高地飛了起來。 [4.] 秋高氣爽,正是踏青野餐的好時節,他們坐在公園裡互給對方剝橘子吃。 水果是小尾巴的爺爺奶奶送的,說是答謝他們的一點小心意。頭髮雪白的年邁女士笑得和藹,塞了王杰希滿懷的橘子柿子,她身邊的丈夫微笑著,一手揣著老夫人,一手牽著小尾巴,目光和煦地望著妻子和孫女微笑,全程下來硬是沒吭聲,害得葉修差點又沒開口問他是不是姓周,有個兒子在S市玩遊戲。 葉修觀察王杰希熟練地剝開緊實的橘皮,仔細挑掉黏附在果肉上的橘絡,轉眼間變出一顆被扒得乾乾淨淨的橘子,說道:「我還以為你是會說多吃纖維有益身體健康的類型。」 「是。」王杰希坦然點頭,「橘絡活血舒氣,剝下來的纖維都是你的,果肉歸我。」 說歸說,那顆剝好的橘子終究還是到了葉修手上,他掰了辦果肉塞進嘴裡,正是季節的砂糖橘甜美多汁,酸甜的滋味自舌尖蔓延開來。 葉修想了想,又窸窸窣窣從紙袋翻出一顆圓滾滾的橘子來,笑道:「讓你見識見識哥精湛的剝皮技巧,一次整片剝下來哈,沐橙以前老吵著我剝橘子給她瞧。」 夕暮時分,他們抱著半袋子的水果踏上歸途,在路過一片老街區時王杰希的腰被葉修用手肘拱了一下,頓時停下腳步。在低矮的紅磚牆之後,老舊的瓦房上睡著一隻再眼熟不過的黑貓,旁邊還挨了一隻穿著白襪子的橘貓。屋頂上空間寬闊,兩團毛球卻硬要擠在一塊取暖,遠遠望去就像顆半焦的荷包蛋。 「唉呦,沒見過的貓啊!」葉修說。「小眼竟然偷偷在外面跟女朋友睡覺。」 他到底是不是有心把話講得這麼帶歧義的? 王杰希瞥了葉修一眼:「那隻橘的是公貓。」 「那也挺不錯的,在外面收了小弟,了不起,不愧是哥養的貓!」 「你又知道是小弟不是男朋友了?」 「哦,那樣的話應該說,」葉修噙著笑,這回必然是刻意地意有所指了,「--不愧是咱養的貓?」 不待王杰希有所反應,他便逕自向前一步,衝著自家黑貓有氣無力地招了招手。 「小眼,跟大眼回家啦--今晚有水煮魚吃啊。」 聽見床墊親切的呼喚,黑貓勉為其難地睜眼,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伸長前腳做了個貓式懶腰,輕盈地跳下房頂前還用牠漆黑的鼻頭輕輕磨蹭橘貓的粉鼻子以示告別(王杰希和葉修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踏著慢悠悠的步伐蹭到他們兩人之間,懶洋洋地跟上他們的腳步。 逐漸沉沒的夕日和包裹在牛皮紙裡的果實一樣鮮艷飽滿,黃昏的老街區靜謐平靜,空氣中泛起陣陣煙火氣,一盞盞暈黃的燈在夕色中溫暖地亮起,傾斜的日光把他們影子拉得頎長淡薄,親密地連在一塊。 「小年輕約會不是逛逛街唱唱K看看電影,也就你會走這種老人行程。」 「反正你平常不就在職業群裡倚老賣老?」王杰希平靜道,「你總不是想跟我去逛街購物吧。」 「不不,哥心中完美的約會可得在榮耀裡。就像那啥,那歌怎麼唱的……」微微側過頭思索著,路燈微弱的光線打在葉修的側臉,映得他烏黑的瞳仁盈盈透亮,「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打打電腦?」 那歌可不是這樣唱的。王杰希輕笑。 他驀地想起白天看見那對老夫婦相扣的雙手。沐浴在陽光下的肌膚實誠地刻劃出歲月荏苒而逝的痕跡,滿是皺紋和薄繭的雙手即使微微顫抖,也堅定地緊緊相握,彷彿肌膚的熱度能夠令流逝的時間就此停息。 察覺有意無意擦過自己手背的指尖,葉修懶洋洋地勾起嘴角,反客為主地握住了對方的手掌,十指交扣,手指與手指相互依偎。一同度過的生活是這樣平淡如水,日復一日,若是淡得沒了味,還有他們的柴米油鹽醬醋茶。日子還很長,總有一天他們會老得再也打不了榮耀,但只要攜手前進,就能平息徬徨無力的顫抖。 日子還那麼長。 誰的食指指尖輕點他的手背,蘊著笑的嗓音在微涼的空氣中響起,柔軟地近乎嘆息,掀起陣陣漣漪。 「……等咱老了再一起來吧。」葉修說。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