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 日 和
# Horror movie, holy night
深夜。鬼片。和他蒼白的腳背。 王杰希端著兩杯剛泡好的熱可可回到客廳時電影正好進入高潮,葉修接過他遞出的馬克杯時發出一聲近乎咕噥的道謝,懶洋洋地裹在毛毯裡把自己縮成一顆沙發馬鈴薯,一隻毛皮黑得發亮的貓安靜地蜷在他腹部的位置,似乎認定那兒是最溫暖的地方,即使葉修嫌牠重也不肯下來。 貓是王杰希撿回來的,或者說是跟著王杰希回來的可能更加準確。王杰希在巷子裡見著牠時牠餓得瘦骨嶙峋,一身髒兮兮的,一雙翡翠色的眼睛卻漂亮得很,和王杰希對上眼的瞬間叫了聲,倒也沒有示弱的意思,跟著王杰希的腳步,你一步我兩步,不卑不亢地一路跟到了家裡。王杰希餵了牠一餐,又幫牠洗了頓澡,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貓的名字是葉修取的。他當時蹲在被洗得香噴噴的黑貓前頭,端詳一番後驚嘆一聲。 「唉喲這貓也大小眼哪!」簡直就是天意,你不如就跟著大眼叫做小眼吧。」他嘖嘖了兩聲感嘆真是越看越像,接著把貓抱了起來抓著貓掌對著王杰希說:「來,王小眼,叫聲爹吧。」 王杰希對王小眼送了神秘莫測的眼色,朝著葉修的方向揚揚下巴,說道:「喊娘。」 王小眼迅速地喵嗚了一聲,十分完美地解釋了何謂識時務者為俊傑。 --王杰希最後當然是沒有說的,說自己最初見到這隻貓的時候他是想到了葉修的,想到了他當初即使沾得滿身泥濘狼狽不堪,卻依舊明亮的眼神。 螢幕上電影的主角在旅店杳無人煙的迴廊奔走,踏著凌亂的腳步躲進老舊的貯藏室裡,室內異常靜謐,漏水的水滴聲和呼吸聲清晰可聞,蒙著一層灰的鏡面映出他倉皇不安的瞳孔,氛圍壓抑光影詭譎,似乎隨時有什麼要出現的時刻──葉修打了個不大不小的呵欠,一點點生理性淚水溼潤了眼角。 「我說大眼啊。」 他側過頭,眨了眨眼,睫毛正好搔在王杰希替他擦拭眼角的指節上。這日本鬼子的恐怖片這什麼效率,演了老半天還沒個鬼登場。他想,哥只要上個QQ就能一次抓到虛空兩隻鬼:「這片子怎麼就這麼──」 砰轟! 音箱在他毫無防備之際陡然發出怦然巨響,尾隨而來的是此起彼落的尖叫聲,搭配良好的音響設備簡直效果絕佳。縱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沒菸抽沒榮耀打的葉不修也被音效驚得抖了兩下,配上他眼角一點點還未完全乾涸的淚痕還真有幾分飽受驚嚇的意思。 王杰希默默把他的受驚過程看在眼底,他挑了挑眉,無動於衷地把話接了下去:「……這麼可怕?」 葉修是誰啊,榮耀第一臉T,這點挑釁怎麼難得了他,他一個正色做出反擊:「怎麼會,大眼你的大眼可怕好幾倍啊。」 電影結束時已經時近午夜,播放到演員名單時葉修緩慢地的起身,像條蟲似走向了書房……也就是電腦房,王小眼從沙發上躍了下來,甩甩尾巴跟在他後頭。他彷彿感覺到王杰希的視線一般,向後擺擺手:「看鬼看得哥手都癢了,我登榮耀打個鬼,大眼你就先去睡唄,別等我了。」 王杰希收起桌上杯盤,心想管今天是看恐怖片還是文藝愛情片音樂歌舞劇你都會手癢。 葉修推開鍵盤,伸長了手稍做伸展,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今晚沒刷新野圖BOSS,他就老老實實的下了幾次副本,今天推本的過程異常順利,倒是比預料中更早結束。他看看螢幕,還能下一次副本,他決定先去泡個泡麵充飢再努力。 他打開上頭的櫥櫃,拿出一碗紅燒牛肉麵,往下一瞧,發現王小眼不知何時跟著自己一起到了廚房來。這貓是跟王杰希更有默契些,可不知為何就黏他黏得特別緊。此時王小眼倚在葉修腳邊,一雙漂亮的貓眼牢牢的望著靠近天花板的一團空氣,明明那裡什麼也沒有,顯得特別詭異。 然後在這個時刻廚房的燈滅了。又亮了。又滅了。如此反覆明滅不定。 嗯,燈壞了,明早讓大眼來換燈泡。葉修冷靜地判斷。深夜裡的廚房特別安靜,連水龍頭滴落的水滴聲也異常清晰。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王小眼仍舊凝視著廚房一隅,燈光暗下時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細微的光芒。 「小眼,你看什麼呢。」他忍不住說。王小眼沒理牠。 「小眼,別看了,哥開罐頭給你吃。」他又說,王小眼破天荒地面對食物誘惑還無動於衷。 葉修也覺得對隻貓說話挺傻逼的。他抬頭望了望依舊閃爍不定的燈泡,又俯首看著死盯著角落不放的王小眼,最後視線順著牠的目光到了空無一物的角落。 榮耀教科書站在流理台思考了一會人生,接著他把泡麵碗放回了櫃子裡。 王杰希沒睡得很熟,他的淺眠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給打斷,他睜開眼,視線剛好和小心翼翼不發出聲音爬上床的葉修撞在一塊,後者露出了個略帶歉意的微笑,小聲的說了聲抱歉啦還是吵醒你了,他搖了搖頭,發現帶著笑意的瞳仁下一點因熬夜而顯現的疲憊。王杰希瞥了床頭的電子鐘一眼,葉修上床睡覺的時間比平時更早了些,於是他開口詢問:「今天這麼早?」 「……廚房的燈泡壞了。明天記得換個新的啊。」 聽似答非所問的回答王杰希倒是一下子就懂了。他低頭悶笑了幾聲,伸出手撩起被子,正好空出了一個擁抱的空隙,對著葉修露出了個似笑非笑卻飽含暖意的表情:「不嫌大小眼可怕了?」 「嘖嘖,這麼記仇可不行啊。哥怎麼會嫌呢。」葉修一下子鑽進被窩裡,他們側著身子,面對面,他又看見那種明亮的眼神,其中卻多了一點柔軟綿密的情感。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也是一樣的。他們微微傾身,互相交換了一個淡如清水的吻。親吻後葉修把頭埋在他脖頸處低低地笑,笑聲隨著氣息撲撒在他的肌膚上:「王大眼鎮宅避邪,居家必備啊。」 # Couple's slippers 黃少天難以置信地看著王杰希和葉修腳上的黑貓樣式室內拖,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數回,不知道自己該露出震驚還是鄙夷的表情。他花了一秒鐘集氣以開口吐嘈:「臥槽臥槽臥槽,你們兩個都幾歲的大男人了還穿著種毛茸茸的拖鞋!情侶款!你們都不覺得羞恥嗎?秀分快的道理懂不懂啊!」 「哦,沐橙送的。」 葉修低頭掃了鞋一眼,輕飄飄地回了一句。王小眼似乎對來訪的客人頗為好奇,尾隨兩個主人來到玄關,卻被迎面而來的文字泡砸得頭昏眼花,興致缺缺地在葉修小腿邊磨蹭著坐下了。葉修思考片刻,決定還是愛惜耳膜,沒道出沐橙說這是親子鞋不是情侶鞋的事實,若無其事地反駁:「穿起來很暖和,挺好的。」 他身後的王杰希不置可否,轉身準備給黃少天拿雙鞋穿,後者頓時面露警惕之色:「你該不會也要我穿這種娘兮兮的鞋吧!王杰希我告訴你我堂堂劍聖可是抵死也不會──」 王杰希從櫃裡掏出一雙尚未開封的客用拖鞋,無比淡定地遞到他面前。葉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臉揶揄地望噤了聲的劍聖,「劍聖大大別失望了,羨慕的話我再幫你和沐橙要一雙唄,朋友一場,不用客氣啊。」 黃少天用力翻了個白眼,聯盟第一臉T加上藍雨死敵微草戰隊隊長,這實在太拉仇恨了,他憤憤地把見面禮塞到葉修懷裡,一邊嘟嘟囔囔,一邊使勁踏著步伐走進了客廳。 葉修抱著G市名產貌似無辜地眨眨眼,腳邊的貓特別嘲諷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王杰希聳聳肩,嘴角噙著清淺的笑意,啪擦一聲闔上了門板。 至於隔年黃少天在生日當天收到了來自興欣戰隊意味深長的禮物:一雙正版無口貓室內拖──那就是後話了。 # Good morning , cats 一睜開眼就看見熟悉的大小眼。 黑貓儀態良好地端坐在葉修枕邊,翠綠的杏仁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視線交會一秒鐘,葉修想也不想又闔上眼皮,裝睡。 ──其實他是真想繼續睡的,只可惜有貓不給睡。 王小眼一眼看穿了他拙劣的演技,一記貓拳毫無偏差地落在葉修的臉頰上,就是拳頭的觸感軟綿綿毛茸茸,毫無殺傷力可言。如果陳果在場肯定會尖叫著嚷嚷好可愛好治癒地逗起貓來了,不過此刻窩在床上的瞌睡蟲毫無反應,就只是個葉不修。 小眼你這是對著敵人放治癒術啊,太不成材了,需要再教育。葉修恍惚地腹誹,意識軟得像朵棉花糖,感覺即將墜入夢鄉的前一刻,貓咪拳法師再度出拳了,這回可是伸出爪子的。有點疼。被窩裡傳出模模糊糊的悶哼聲。 「小眼別鬧……肚子餓了就找大眼要飯去,別吵哥睡覺。」 含在嘴裡的聲音軟糯不清,自棉被下伸出的手有氣無力地搧了搧,試圖驅離干擾自己睡覺的兇手。葉修翻了個身,聽見房門被敲響的聲音,迷迷糊糊地睜眼,面對另一雙熟稔的大小眼。 「你們兩個都下床吃飯了。」王杰希走到床邊,環抱著雙手說道。 小眼一見飼主便毫不猶豫地拋棄了葉修,伸出手掌在王杰希的襯衫上扒拉著,催促著討飯吃,而另一隻大的還在床舖上蠕動,好半晌才艱難地起了身,裹在棉被裡頭像條毛蟲似的。王杰希看見他臉上淺淺的抓痕,略為意外地挑起了眉:「牠抓的?」 葉修搖頭苦嘆:「唉,養兒不肖啊……」 「做的不錯。」王杰希淡淡瞥了王小眼一眼,點頭讚賞道。接著從抽屜裡拿出創傷藥膏,扶著葉修的下顎,給他上藥。 指尖輕輕拂過肌膚,藥膏覆蓋在紅腫的皮膚上,冰冰涼涼的。葉修動彈不得,聊勝於無地盯著自家大眼打發時間,後者神情專注,襯衫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一小截線條俐落的手臂,衣料上還隱約殘留一丁點油煙的氣味。 簡直居家好男人,中國好爸爸啊,怎麼就給哥遇上了呢。葉修意味不明地感嘆。陽光越過窗子闖進臥室,飯菜的清香自門外飄盪進來,他抽抽鼻子,笑得眉眼兒彎彎的:「哎喲,一清早的就喝魚湯,不膩嗎?」 「怎麼,你覺得膩?」 他側著頭笑了笑,臉頰正好掠過王杰希尚未收回的手掌心,緩慢地張開雙臂。早晨的擁抱帶著藥香與陽光的溫度。 # Sofa bashers 客廳的沙發可以說是千瘡百孔。扶手上星星點點是被菸灰燙著的傷口,而邊邊角角則是小眼磨爪時留下的抓痕。要讓葉修徹底戒菸是百年工程,但要修剪王小眼的指甲倒不是什麼大問題──於是在這個春日和煦的下午,兩個大男人窩在沙發上給貓剪爪子。 葉修盤著腿,攫起貓星人轉了個方向,讓王小眼四腳朝天躺在自己懷裡,而王杰希安安靜靜地垂著眼,拿著指甲刀給王小眼修指甲。 王小眼袒露著軟綿綿的毛肚子,既不舒適又沒安全感的姿勢讓平日端著冷豔高傲架子的牠委屈地哀號著,時不時蹬個腿,以示抗議。負責壓制BOSS的葉修看牠難得可憐兮兮的模樣看得可樂了,細長的手指趁貓之危地捏了捏充滿彈性的粉色肉球,還幸災樂禍做了個招財貓的手勢。 王小眼頓時掙扎地更劇烈了,憤恨掙扎的姿態倒有股貞節烈女寧死不屈的氣勢。向來護犢的王杰希抬眼,像是替黑貓報復似的在葉修掌心回按了兩下,他開口說:「葉修,別鬧。」 剪完指甲的王小眼溜得比誰都還快。咻一聲迅如疾風地竄到桌子底下,只差沒使用Z字抖動逃跑了。鬆了手的葉修倒一副比誰都還累的樣子,甩甩手便癱在沙發上進入休眠模式。 午後的日光散發著慵懶的光芒,一點一點延伸至腳邊,王杰希看著葉修慫拉著眼,面孔隱藏在怠惰的陰影中,四仰八叉地窩在沙發上頭,像隻躺在屋頂上曬太陽的貓,舒適而安心地將弱點曝露在自己面前。葉修懶洋洋地抬起眼皮,與他視線相會,右手不輕不重覆上王杰希閒置的左手手背上,拋出問句,語尾卻狡黠地上揚:「……大眼兒,你手放哥肚皮上做什麼呢?」 王杰希沒有收手,他順勢翻過手,指尖微微滑過葉修溫熱的手心,帶著薄繭的指根,彎曲的指節,直到兩人微溫的指腹相抵。 他拉著葉修的手掌到面前,那幾乎是一個隨時都能親吻上去的距離,他揮了揮右手中的指甲刀,素來冷靜的瞳眸泛著幾不可覺的笑意:「──給你剪剪指甲?」 # Meow meow meow 「大眼啊,戒菸這檔事就算了成不成啊?准小眼啃貓草不准我抽菸草,這是差別待遇啊!沒帶這麼偏心的!」 「小眼會打滾賣萌,你呢?會放嘲諷?」 「暖床?」 「(極其敷衍地)──喵。」 「瞧,哥都喵給你聽了,快給根菸抽抽唄。」 「……」 王杰希遞了瓶乾燥貓草過去。 Fin.
※與《Horror movie, holy night.》收錄於CWT37糖果小料《貓日和》中。 最初寫Horror movie, holy night的時候只是想寫一篇王葉甜蜜蜜同居的故事,但寫到一半突然起了個「啊,讓他們養隻貓吧。」的念頭,於是王小眼同學就誕生了。在寫小料的過程中我一直忍不住思考:這不就是個瑪莉貓的故事,真的會有人喜歡嗎?但至少自己在寫作的過程是很愉快的。 王杰希是我心中聯盟第一適合養貓的男人,不過估計他養什麼寵物都會會很負責任的,應該說他是我心中聯盟少數適合養貓的男人!可能是出自那淡定卻神秘莫測的魔術師氣場,也可能是因為魔道學者和魔女宅急便的聯想(X)。相對的葉修則是我心中第二不適合養寵物的人(第一是包子)……並不是說他不會好好照顧寵物,而是有種……寵物會比主人更勞心的感覺XD 我心中的王杰希和葉修擁有微妙的相似之處,也因此他們相處的型態可能平平淡淡的,卻自然而然地有些默契。有種水到渠成的感覺。每次動筆前都覺得這兩個人好難寫啊,一旦下筆就寫得特別地流暢,真的是每次寫起來都很開心的兩個人,又寫王葉又寫貓的真的很開心XD 關於貓的部份有很多是自己養貓的親身經驗,(順帶一提,我家可爺對貓日和和收集糖果的大眼星充滿敵意一直撥它們……),有機會的話還想要再寫這兩人與一隻貓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