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 城 01. 我曾經在那座城堡,那座城市等待,等著誰的到來。連等待的對象與理由都一無所知,我卻持續地等待。時間像一扇透光的圓窗,閃著灼目的光芒模糊了視線。後來我在失焦的風景中看見了找尋,而在察覺躲藏於探尋背後的畏懼之前我就逃跑了。放棄尋求,放棄等待。逃離那座城市,那座城堡。逃得遠遠的。 02. 唔?我似乎忘了什麼? 03. 我想起來了。我在離開荒城前殺了我自己(其實我不大確定究竟是因為我殺害了自己才得逃跑,還是因為必須逃跑才殺害了我自己。是說這很重要嗎?)後把屍體藏了起來,最終來到城外。死亡柔軟易化如同棉花糖般的觸感還停留在掌心,我卻遺忘了……遺忘了?嗯? 04. 我記起來了,我真是個小天才。 04. 我把自己的屍骨藏在哪裡了呢?我如何思索也回憶不起來。 我把自己的屍骨藏在哪裡了呢?我想他一定持續等待著我。 我把自己的屍骨藏在哪裡了呢?他仍然在等待嗎?還是逃跑了呢?他也會殺害自己再離開嗎?啊啊,我必須回去,回去那座城市,那座城堡,並且找到他。 如果他不殺了我的話,他會無法離開的。 我把自己的屍骨藏在哪裡了呢? 05. 我在橫跨名為追溯期的界線後踏上返回荒城的路途。這麼說來也真是奇妙,犯罪(自殺是有罪的嗎?)也有保存期限這麼回事,等我找到屍體時勢必要好好檢查頭顱上頭有沒有確實地刻上日期。 怎麼離開怎麼回去。荒城的公車票是紙造的花苞,在上車之前你得把它吞進去,等到開花時就是你該下車的時候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窗外風景飛逝而過,這裡的風景只在被凝望時成為風景,一旦移開視線或閉上雙眼它們就消失不見,它們遠離的速度那麼快以至於如今我一個也認不得。荒城依舊是那個荒城,即使它從荒蕪變成荒誕不經也依然是荒城,這種感覺像是有天你發現自己藏在床底下的可可豆一夕之間變成了健達出奇蛋,但是沒關係,可可豆跟健達出奇蛋一樣都是巧克力味。 我回來了。我在心中默念。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我該怎麼找到我呢?我該怎麼開口呢? 「你好,請問你知道我把我的屍體藏到哪去了嗎?」 我該怎麼開口呢?車票終於在我的身體裡綻放成一朵枯萎的花。 06. 「──不是在天上嗎?」C說。 C的襯衫領子跟過去一樣陳舊泛白。還有他的預言。他的末日預言。他曾告知我世界毀滅之日,而時間證明這只是一派謊言。謊言那種東西我在城外見著太多了,還有些堆積在我的背包深處。當我以此指責C時,他卻只是回答我:謊言跟預言本來就是相似的東西。 他這麼說:一旦你相信它,那麼真實與否就不再重要。 C身旁的望遠鏡生了一層鏽,時間燃盡的塵埃懸浮在空中,散發著一股乾涸的氣味,我的過敏因此而發作,我揉一揉發癢的眼角以眼神表示我的困惑。C的眼神投向窗外,從方窗望出去見不到一點星光。 「你看,人死後不是會變成星星嗎。」 「不過星星也是會滅亡的,這件事情常常被忘記。星星滅亡後會再變成人,人死後又變成星星,這樣子地表跟天空才能平衡。所以你要找到你的屍體就要先找到那顆星星。」 我瞅著他:「聽起來像是歪理。」 「對啊。」他大方承認。「畢竟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所謂的正論啊。沒有正論,沒有正念,當然也沒有正果。」 他空手做了個抽菸的動作,我覺得這挺笨的。 C接著說:「因為地軸是傾斜的啊。」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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