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eces of Our Life 娃娃機
王杰希抵達約定地點時沒看見葉修。 在這種時候沒有手機還是挺不方便的,他指腹下意識地摩挲著大衣口袋裡的手機,在原地張望了會,很快地在不遠的精品店前看見熟悉的後腦杓。 葉修正蹲在夾娃娃機前摸摸掏掏,王杰希走向他,盯著他頭頂上的髮旋無奈地問:「做什麼呢。」 「給你帶伴手禮啊。」葉修懶洋洋道,隨即從出口匣拔了個白花花的玩意兒出來,一下子塞到王杰希手裡。後者低頭一看,是隻又白又胖的海豹玩偶,頭上頂著顆黃澄澄的星星,像顆特大號饅頭似的窩在自己懷裡,真不說觸感還挺好。 葉修見他一個大男人一臉納悶地揣著個大布偶,不禁笑彎了眉眼,「這東西就給你了,看要回去給你弟妹或小高都成。」又用腳尖輕輕踢他腳跟說:「不是說要請哥吃宵夜嗎?上哪兒吃啊,魔術師大大?」 「是誰上次讓我請吃烤小龍蝦的?」 他把大饅頭安在葉修腦袋上權當頭部裝備,逕自邁步向前,王杰希想,恐怕這宵夜吃完,這隻海豹就要變成燒烤味的了。 定情信物 微草戰隊。 肖雲仰著頭,盯著對面宿舍的曬衣場到眼睛乾澀才忍不住開口:「你說,那隻濕淋淋的海豹是柳非的嗎?」 劉小別瞥了他一眼:「別傻了,男女曬衣場是分開來的。」 微草眾隊員:「……」是誰,這擁有粉紅少女心的漢子是誰!兇手只有一個! 當機立斷劉小別:「小高,是你的吧?」 王杰希:「是我的。」 微草眾隊員:「……」 救命,隊長畫風不對啊。 春聯 「反了。」 帶著涼意的嗓音及時阻止了葉修把春聯糊上門板的動作,他聞聲回首,王杰希提著年貨站在他身後。葉修衝王杰希淡淡一笑,嘴裡叼著的菸因而落了一節菸灰,又拿著寫著福的紅紙對著門比劃兩下。 「哪兒反了?」葉修狐疑。 「福字要倒著貼,福倒福到──這回貼歪了,往左一點,太過了。」 王杰希在後頭給葉修矯正方向,一下子太靠左了,一下子又偏右了,最後還是葉修嫌麻煩隨手一黏,拍拍手,大功造成。 春聯上的飄逸字跡出自王杰希手筆。他兒時跟著爺爺學過一陣子的書法,如今自然是生疏了,不過王家每年的春聯慣來是交由他寫的──最後寫來寫去也就那幾個字特別好看。 那天葉修調侃王杰希寫賀詞寫得比自己名字還漂亮,兩個人光顧著鬥嘴,一個沒注意就讓小眼一腳踩進硯台裡,黑貓染黑了還是黑的,反倒是春聯一角多了幾個梅花似的貓腳印。 葉修順手接過王杰希手中的袋子,一抹圓滾滾的橘色身影就從塑膠袋後暴露出來,他笑道:「這食材真新鮮啊,活跳跳的,今晚現宰現吃嗎?」 「在路上遇到就順便帶回來了,想說除夕夜熱鬧點也好。」 「時機也抓得太巧了,我看牠是在樓下蹲點的吧?」 得逞的葉呵呵晃著尾巴跟著王杰希進了門,後頭的葉修用腳尖一勾,啪一聲關上了門。 黑色的門板上貼著個歪歪斜斜的福字。 餃子 王杰希低頭專心包餃子。 兩個大男人一起過年不甚講究,略過了繁雜的祭祖程序,年夜菜直接買了店家的成菜,微波爐一熱就能立刻開動,除了貼貼春聯,能做的事也就一兩樣,比如說捏餃子。 一顆顆餃子在盤子上花瓣似的繞成一圈,如同元寶般圓潤飽滿,就是有幾顆奇形怪狀還露出了肉餡的異類,顯然是葉修的傑作──他才沒包幾顆餃子,就和尋肉而來的兩團毛球一起被流放邊疆了。 被驅逐的鬥神回頭打了幾盤榮耀後又繞回來客廳晃悠:「大眼,你不餓啊?」 王杰希被他這麼一問才察覺肚子確實有點餓了,一看時間,不知不覺早就過了中午,但離年夜飯開飯又還有一段不長不短的尷尬時間。 「反正我是餓了。」葉修似笑非笑,「過年大放送,今天哥下廚唄。」 葉修親自下廚的次數寥寥可數。 離家出走前養尊處優的小日子就別提了,與蘇氏兄妹生活的日子裡也都是由蘇沐秋掌廚,加入嘉世後又窮又忙,成天泡麵外賣,等到戰隊步入正軌後嘉世就設了食堂,即使隊裡偶爾開小灶也輪不到他本人出馬。 葉修一直挺匪夷所思的,明明自己多大一個人了,為什麼不論是誰看見自己拿刀時都一臉驚恐。尤其是吳雪峰,在撞見自己在嘉世破舊的小廚房裡下廚時,冷汗都冒出來了還故作鎮定,一副面對失足青年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做出放下的手勢,戰戰兢兢地安撫他,「隊長,葉秋,把刀放下,慢慢來,對……不要衝動。」 放下屠刀副隊成佛的葉秋:「……」我手上拿的難道不是菜刀是炸彈嗎。 鮮為人知的是這位拿起刀來讓人心跳加速的葉修大大有道拿手菜。 蘇沐橙第一次拜訪他們的新家時就神秘兮兮地對王杰希說:「葉修不會料理,但就一道菜煮得特別好吃,你可有口福啦。」 當初王杰希知道謎底時還挺不以為然的。 而現在嘛。 這世界就是有這種人,平凡無奇的事物經過他的手就能化腐朽為黃金。 不過是加了蛋,加了蔬菜,還有其他有的沒的配料…… 王杰希面不改色地吸了口泡麵。 好吃。 紅包 今年榮耀新年活動的主題是驅逐年獸。 打敗年獸掉落年糕,累積年糕能拿去和NPC換紅包,年糕越多,能換的紅包就越高級,越高級的紅包,抽中獎品的機率也越高。儘管活動獎勵是沒什麼吸引力的滑鼠鍵盤等實物,他們還是聊勝於無地刷了把新年活動。 「說是驅逐年獸,這根本是年獸大屠殺吧──這麼殘暴的新年活動沒問題嗎?」 「……」王杰希看著葉修操控著名為隔壁老王的魔道學者殘暴無比地犯下一樁滅門慘案,正在撿起了散落一地的年糕。 「而且這不是年獸是舞獅吧,頭頂寫了個王呢。」語畢,葉修還凝視了王杰希一眼。 「……」自家老王把怪通通引到了隔壁老王四周。 最後葉修爆了人品抽到了顯示器,王杰希抽到了一元的充值代金券。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嘛,討個吉祥。」葉修笑咪咪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王杰希不以為意地揚眉,拿出準備好的紅包袋,從錢包掏出張一元塞了進去,伸手就遞給葉修:「給你討個吉祥。」 「還真這麼小氣啊!」葉修笑道,接過來的紅包除了鈔票外似乎還裝了什麼,手感比想像中的還沈了點,他困惑地嗯了一聲,反手把紅包倒了過來。 一枚戒指掉在他的手掌心上。 呵欠蟲 I 令人昏昏欲睡的春日午後。 來蹭午飯的橘貓打了個呵欠。 王小眼跟著打了個呵欠。 葉修打了個呵欠。 王杰希……王杰希忍下來了。 呵欠蟲 II 令人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後。 不只來蹭飯還蹭貓蹭人的橘貓打了個呵欠。 王小眼跟著打了個呵欠。 王杰希打了個呵欠。 葉修的食指沒來得及抽出來,被王杰希抿個正著。 神說要有貓 黃少天拿手機奪命連環call,然而無論是座機還是王杰希的手機都無人接聽。 他迫不得已下了殺手鐧,耗費十分鐘說服了面色鐵青的保全大哥放自己進門,現在站在王杰希和葉修的家門口,按了一下電鈴,沒人,按了第兩下,沒人,按了第三下……最後門終於在黃少天要唱起你想要堆座雪人嗎的千鈞一髮之際打開了。 「你們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啊沒人來接就算了,連電話都打不通,有失待客之道啊!」 劍聖嘟嘟嚷嚷進了玄關,脫完鞋眼皮一抬,看見是誰替自己開門的瞬間虎軀一震,「──我靠老葉你們家的貓成精了啊還會開門!」 那隻成了精的布偶貓把爪子從門把移開,用毛茸茸的身軀頂了門兩下,門板無動於衷,便轉頭看向黃少天,天藍色貓瞳裡透漏出「你是不會順手關門嗎哥很累的」的嘲諷意味。被畜生鄙視了的黃少天靠了一聲關上門,發現玄關前還坐了一隻俄羅斯藍貓,眼睛碧綠,兩眼大小還不一致。 「欸我沒見過你們啊。」黃少天記得王杰希和葉修養了一隻黑貓一隻橘貓,都是米克斯,眼下這兩隻顯然是新來的小夥伴。他伸手撓撓藍貓的毛下巴,卻被藍貓淡定地避了開來。「呦還挺有脾氣的,話說回來老葉你們戶的大小眼和臉T率也太高啦,試問老王老葉去蹓貓,一顆隕石砸下來砸到大小眼和嘲諷臉的機率是多少……是一啊,百分之百!」 黃少天自顧自地笑了幾聲卻無人回應,進屋裡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半個屋主人的影子,當他困惑地走回客廳時,那隻大布偶就蹲在茶几上,拿「你智商欠費」的憐憫眼神凝視著他。 然後黃少天目瞪口呆地聽見一臉嘲諷的布偶貓嘆息一聲,用他十分的熟悉的嗓音開口了:「少天,你這個智商不太行啊。」 ──我操啊。黃少天想。 證據 微草戰隊在比賽隔天的中午回到B市,下午的訓練也乾脆放掉了,讓隊員們好好休息整頓一番。王杰希拎著飯盒從俱樂部回來時,葉修毫不意外地正在打榮耀,他一記落花掌把小怪吹到一邊,仰頭望著身後的王杰希,「回來啦?」 「回來了。」 王杰希扶著椅背俯身和葉修交換了不算短暫的親吻。最後舌尖輕輕掠過對方抿起的雙唇時嚐到了淡淡的薄荷味。一股子牙膏味。王杰希想。 「自己招吧,抽了菸還是吃了泡麵?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葉修扯扯嘴角,用龍牙戳死了趁著接吻空隙一下子蜂擁而上的小怪,還操控螢幕裡的戰鬥法師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冤枉啊,哥就是昨天搶BOSS熬了一晚,剛剛才醒而已。」他說,「不信你再試試?」 運動 王杰希一開門就見葉修曲膝窩在沙發上,像隻消極怠工的海獺有一下沒一下地搥著大腿。葉修穿著的是他的睡褲,那件褲子寬鬆得連王杰希穿都嫌有點長了,現在邋邋遢遢套在葉修身上更是沒個樣子,褲腳幾乎掩蓋了半個腳掌。黑貓挨在微微蜷起的蒼白腳趾旁打著盹兒,遙控器被壓在牠毛茸茸的肚皮下,而電視正重播著上週的比賽,王杰希闔上門板,說:「腿疼?」 葉修鼓著腮幫子不知道在吃些什麼,帶著鼻音澀滯地嗯了一聲,敲打的動作倒是沒停下來,慢吞吞轉過頭,聲音帶著幾分嘶啞,「疼啊,一醒來就疼。」 他深深地深深地凝視王杰希。 罪魁禍首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王杰希走到葉修旁的位置坐下,都還沒在沙發上坐穩呢,某人兩條腿就自動自發壓到他大腿上,他十分自覺地伸手給葉修按摩起來。後者一邊享受專人服務,一邊用指尖撈起碗裡剩沒幾顆的草莓投餵王杰希。 「你昨天明明也沒動幾下。」滿嘴都是草莓果肉的王杰希說了實話。 「哥一把老骨頭了,哪經的起你這樣折騰,體諒點。」倚老賣老的榮耀教科書被按得雙眼都愜意地瞇了起來。王杰希在他腿上拍了兩下,表示按摩結束,果斷起身說道:「是你太缺乏運動了。」 吃抹乾淨還嫌棄,人性呢! 沒有人性的王杰希在後頭翻箱倒櫃窸窸窣窣的,沒多久又走了回來,一語驚人:「葉修,脫褲子。」 葉修震驚了。 「大眼,我傷都還沒好呢,你這樣耍流氓對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給你貼藥布呢。」王杰希道,「你覺得我要耍流氓,你還有機會自己脫褲子嗎?」 後記:什麼動物 在寫下「像隻消極怠工的海獺有一下沒一下地搥著大腿」這句前我密了熟諳動物知識的國中同學:「欸那種會浮在水面對自己肚子敲敲打打的動物是什麼名字?」 「海獺」 「或者是啤酒肚阿伯」 ……葉神,您看看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