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 食鯨吞 默 不作聲 #1
鄭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從瞇成一條線的視界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識地使勁眨了眨眼,好像這麼做就能刷新場景似的,當他察覺眼前景色並未因此而刷新,便果斷地像只熟了半面的煎蛋一樣翻了個面,露出睡出紅印的側臉,慢吞吞地闔上了惺忪的雙眼。 ……肯定是我還沒有睡醒,不然怎麼會出現隊長和自己待在同一張床上的幻覺。 鄭軒一邊在心裡嘀咕著,一邊將臉埋進鬆軟的枕頭裡,還愜意地蹭了枕面兩下,就在他即將再度陷入睡眠時,身後傳來的聲響無情地驅離了他的睡意。 自他背後響起的是書頁被翻動時所發出的沙沙聲。聲音微弱而清晰,響起的頻率顯得安定而小心翼翼,顯然讀者刻意放輕了動作。 ──臥槽。 鄭軒身體一僵,剎時感到腦海裡十萬隻神獸都開始健康地晨跑起來。 他努力催動尚在暖機中的大腦搜索昨晚的記憶:他記得昨天大夥兒一起到KTV慶祝他生日,一群人像醉漢一樣吵吵鬧鬧的,他還慘無人道地被迫跟黃少合深情對唱了好幾首男女情歌──他已經不想回想究竟是自己唱女聲還是聽黃少唱比較痛苦了,最後被玩瘋了的大夥集火灌了好些酒,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Q: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自家隊長床上怎麼破? A:睡。繼續睡。 他內心那十萬隻草泥馬齊刷刷咆哮了聲壓力山大後,相當沒有運動精神地集體罷了工,有志一同地把頭埋進了土裡,跟著主人一起把自己COS成鴕鳥──差別在於後者是緊緊閉著眼把自己埋進枕頭裡。 房間的主人細心地注意到了鄭軒僵硬的背脊,以醇厚的嗓音輕喚他:「鄭軒?」 鄭軒聞聲,指尖微微抽動,接著他聽見書本啪一聲被闔上,喻文州的聲音一下子靠近,有點太近了,溫熱的氣息搔過後頸:「鄭軒,醒來了就先吃點東西吧?別賴床了,還是你頭疼?」 源自於本能的危機意識告訴他再裝睡下去會發生什麼不妙的事。他訕訕地睜眼,還沒開口,藍雨的隊長就體貼地為他做了前情提要:「你昨天喝多了,怎麼叫都叫不醒,你房門上了鎖,又沒帶鑰匙,我只好先帶你回來了。」 鄭軒哦了一聲。平常他嫌帶鑰匙出門麻煩,但直接不鎖門就外出也不大妥當,最後乾脆大辣辣地把鑰匙塞在房門前的地毯底下,雖然徐景熙總是叨叨絮絮地說他這跟沒鎖門沒兩樣,但至今為止他還是沒改掉這個習慣,在他身上找不到鑰匙是很正常的事。 他懵懂地感覺似乎有哪裡不大對頭,但想到喻文州辛苦地架著自己從走廊最底端的房間走到這兒來,一下子就心虛起來,他尷尬地摸摸鼻子,乾巴巴地開口:「隊長,不好意思啊……」 那聲音還真的乾巴巴的。剛起床沒多久的嗓子還沒開,再加上昨天在KTV的一番折騰,他的嗓音顯得略為嘶啞,和他那副懶洋洋的語調倒是巧妙地相配。 一瞬間藍雨的隊長溫和的雙眼閃過一道幽微的光,他笑著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從床沿起身,打開房間裡的小冰櫃掏了瓶水遞過去,鄭軒用沙啞的聲音道了聲謝,扭開瓶蓋,不喝還好,喝了倒是差點噴出來──瓶裡的水口感異常嗆人,還帶著又酸又苦的味道,他苦著臉勉強嚥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幾乎懷疑這是喻文州要報復自己讓他累了整晚的整人手法。 「這味道也特麼太反人類了……壓力山大啊。」 他一張臉皺得像梅干似的,喻文州看見他這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給他換了瓶麥茶,正好是他喜歡的牌子,他不只一次被黃少天嘲笑自己不只無精打采的模樣像年過半百的老人,連喝東西都是麥茶這種老頭子口味。 那瓶味道人神共憤的水則回到了喻文州手上。 「氣泡水,對身體挺好的。」 喻文州說,微微一笑,打開瓶蓋,就著瓶口──他的嘴唇不久前也觸碰過的地方喝起水來,喉結隨著吞嚥的動作而微微起伏,最後輕輕在瓶口一抿,沾染水光的雙唇勾勒出溫和無害的弧度:「幫助提神。」 直到喻文州再度開口,鄭軒才察覺自己就這麼恍了神,他一回過神,就正好對上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明明隊長的笑容和平常沒有兩樣,但自己為什麼覺得那眼神怎麼看怎麼滲人呢。 撓了撓頭,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神經過敏了,只不過是隊長收留喝得爛醉的隊員一個晚上而已,又不是什麼三流偶像劇裡酒後亂性的戲碼,兩個人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呢……臥槽! 他確實是好端端地穿著衣服,只是不是昨天自己出門前換上的那一件。 鄭軒低頭扒了兩下T恤鬆垮垮的衣領,槍淋彈雨側身手持游離的身姿印在材質舒適的布料上頭,這個樣式的T恤他自己也有一件,是俱樂部出產的週邊商品,印著戰隊角色的文化衫。俱樂部每年都會換湯不換藥地出新款,還貼心地送給各個選手一人一件。 比起他的衣服不知不覺中被換掉的原因及過程,鄭軒關注的重點顯然異於常人,他俯視著身上的槍淋彈雨,出神地思考起隊長為什麼會有槍淋彈雨款的文化衫,照理說俱樂部只會送自己操作角色的商品給選手啊,難道他是槍淋彈雨的粉嗎──哎,這想法也太自戀了,壓力山大。搞不好是隊長對藍雨的愛情特別深沈,全系列所有角色都收藏了一件呢? 喻文州順著他的視線,目光在鄭軒胸前的彈藥專家盤旋,像是要肯定鄭軒的猜測一般的開口解釋,語帶一絲靦腆的笑意:「我收藏了一系列。」 看吧,果然是這樣。鄭軒才鬆了口氣,莫名奇妙地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喻文州便笑瞇瞇地補充了一句,頓時把鄭軒腦海裡那十萬頭偽鴕鳥像拔蘿蔔般從土裡拖了出來。 「──我是說槍淋彈雨一系列的T恤。」喻文州說。 #2 俗話說一日之計在於晨,雖然今日之計開始的有點晚,還特別超展開,幸運的是接下來喻文州倒是沒再爆出任何驚人之語,他既沒有衝上來含情脈脈地握著鄭軒的雙手說親你能在我的隊服上頭簽個名嗎?也沒有狂霸酷炫跩邪魅一笑說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這個槍淋彈雨被我承包了──如果真發生了這種事鄭軒就算爬著也要去找微草隊長求驅邪求治鬼啊,幸虧喻文州只是讓他趕緊起床洗漱去食堂吃頓早午餐,成功免除了鄭軒頂著宿醉debuff還要千里遙遙飛往B市的命運。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而晚起的鄭軒有蝦餃吃。 鄭軒盯著盤子裡多出來的那幾顆晶瑩剔透的蝦餃,取餐時排在他前頭的喻文州給他夾的蝦餃。 「啊……謝謝。我蠻喜歡吃這個的。」他瞧著圓滾飽滿的點心落在自己的餐盤上,藍雨食堂的熱門菜色之一,「就是每次都搶不到,哎,隊裡人人像餓鬼似的……」 喻文州笑了笑,說:「我也是。」 那神情語態反倒更像在說“我知道”似的。 鄭軒慢吞吞無精打采地扒著飯,昨夜一群大男孩鬧的天翻地覆,再加上他本來就是嗜睡犯懶的類型--雖然不至於會在訓練時遲到,但也是個經常踩線的主,綜合以上的結果就是他現在還犯著睏。 相較之下,作為以身作則的藍雨隊長,喻文州平常就起的早,昨晚在KTV也沒什麼跟著鬧騰,基本上就是負責維持秩序和善後的班長,此時正儀態良好地細嚼慢嚥,坐在鄭軒對面,活生生的對照組。 徐景熙走進食堂看見這情景時也不禁有點詫異。藍雨一群大男人平常像男校似的聊天打屁,縱然不會像女孩們上個廁所還要成群結伴誰跟誰好呀,但行動時還是有個大致的組合的。 比方說吃飯吧,藍雨正副隊長基本都是坐一塊的(能夠一邊吃飯一邊接收黃少源源不絕話題的估計也就好脾性的喻文州一個了),動作慢的鄭軒通常和自己或會宋曉坐一起,好心的宋曉偶爾還會順便幫他打打飯。所以今天見喻文州桌上堆滿的不是黃少天漫天蓋地的文字泡,而是鄭軒zZzZ和YLSD的特效文字,實在讓人感覺新鮮無比。 「喲,鄭軒轉性了啊?這麼早就起來。」他端著餐盤在鄭軒旁邊坐了下來,又跟喻文州打了聲招呼,「這組合挺稀奇的。」 「大驚小怪。」鄭軒悶哼一聲,眼疾手快地襲擊了徐景熙盤裡的蝦餃,在對方反擊前把食物丟到了喻文州碗裡。徐景熙眼睜睜地看著喻文州順手夾起那顆蝦餃吞吃入腹後雲淡風輕地問:「是嗎?」 ──是啊。 坐在晚餐時間的食堂裡,在喻文州選了自己對面的位置還給自己夾了幾顆蝦餃後,鄭軒納悶地從碗裡抬起頭來,卻迎接了自家隊長笑盈盈的目光時如是想。 註定會坑的tbc. |